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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宝钗的为人处世:这个宝姐姐不简单

率秋玲 岳麓书社 2021-01-14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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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摘自《纳兰揆叙与红楼梦》。

作者通过归纳《红楼梦》的十三种隐写手法,揭示《红楼梦》文字表象下的种种谜团。


 

薛宝钗的为人处世


《红楼梦》里的女孩子们性情各异,读者对她们也有种种不同的看法,但受争议最多的,无疑是薛宝钗和花袭人两位。

 

宝钗,喜欢她的和不喜欢她的,差不多是两个水火不容的阵营。喜欢她的极其喜欢,甚至像湘云那样近乎崇拜,认为她处事周全,宽容大度,替人着想,是理想的完美女性。或认为她是恪守礼教的贤媛淑女,甚至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。厌憎宝钗的则极其厌憎,认为她表面和善,内里藏奸。

 

喜欢宝钗的和喜欢黛玉的红迷,也常常不能兼容,喜欢一个而排斥另一个。和她们俩所显示的某种对立一样。两个都喜欢的也不少,但这个群体倾向于把大观园的女孩子理想化,认为女孩子们都是美好的。

 

本篇将从作者对宝钗的一些评价,结合宝钗的实际行为等,分析分析这位第一女主角。

 

作者对宝钗的评语:“罕言寡语,人谓藏愚;安分随时,自云守拙。”这很绕人。首先“罕言寡语”并不符合实际,宝钗何尝是一个说话少的人?和宝玉、黛玉在一起时如教导员般的说教不用说了,在贾母面前,在众姑娘面前,都曾长篇大论滔滔不绝,常是此类场合的谈话主角。凤姐的评价或者才恳切,所谓“不关己事不开口,一问摇头三不知”。宝钗不是不能说,只是事不关己时不说。“人谓藏愚”不知什么意思,人们说她把愚蠢藏起来,难道人们认为宝钗是个愚蠢的人?“安分”的意思是规矩老实。“随时”是多义词,可以指任何时候,也可以指顺应时势、也即根据情况了。结合起来的意思是,任何时候都规矩老实或根据情况规矩老实。联系宝钗的实际行为,是视情况而定的。何为“守拙”?古代封建士大夫自诩清高,不做官,清贫自守,是为守拙。这里不知什么意思。

 

作者把宝钗和黛玉做过比较:“宝钗行为豁达,随分从时,不比黛玉孤高自许,目无下尘,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。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,亦多喜与宝钗去顽。”根据这个说法,宝钗的人缘要比黛玉好很多,但联系其他内容,似乎又并非如此。黛玉和下人的关系不差,属于宝钗口中和丫鬟们“嘻皮笑脸的姑娘”。首先紫鹃不用说了,第三十七回:“独黛玉或抚梧桐,或看秋色,或又和丫鬟们嘲笑。”书中两次写到黛玉随手抓一把钱给小丫头,对下人并没有“孤高”态度。只除了个别人,如周瑞家的。宝钗和丫头们的融洽关系,除了莺儿、袭人两个特殊的,不见其他具体描写。小丫头靛儿笑说宝钗藏了她的扇子,却被宝钗指着斥责。

 

宝钗非常博学,用宝玉的话说无书不知,这得益于薛家的丰富藏书。但宝钗的读书态度却深可玩味。牙牌令时,黛玉说了《牡丹亭》和《西厢记》里的两个句子,被宝钗听出来,发生了后来教导黛玉的事。宝钗说:“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,偏又认得了字,既认得了字,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,最怕见了些杂书,移了性情,就不可救了。”宝钗说自己是和“姊妹兄弟”们住在一起的时候看过《牡丹亭》《西厢记》等书,因为大人的干预,“打的打,骂的骂,烧的烧,才丢开了”。那么可以肯定看此类杂书是在她十一岁之前。此年宝钗十七岁,那些杂书,按照她的说法,至少已经丢开了六年之久。但里面的句子,怎么能够记得那么清楚?黛玉的酒令一出口,宝钗马上扭头看她,显然立刻就知道出处了。不是说六年前看过的书就不能记得。那时的宝钗,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,《牡丹亭》《西厢记》又都是长篇成人戏曲,非短篇诗词,黛玉说的也只是其中很随便的句子,宝钗总不可能那时已经把这两部戏都背下来了吧。所以宝钗虽然口里反对看此类杂书,可能暗地里一直都没有放下。

 

滴翠亭事件是作者明写出来的宝钗行为污点,很多红迷分析过,或批评,或辩护,各各不一。这里略加分析。

 

宝钗跟扑一对玉色蝴蝶到滴翠亭,准备返回时,听见亭子里嘁嘁喳喳有人说话。“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,便煞住脚往里细听”。这里用了一个“煞”字,“煞”字有硬停、急停的意思,这就是宝钗一瞬间的反应,没有进行任何的思想挣扎,未免像行为习惯而非一时的好奇。被小红、坠儿推窗看到后,宝钗立即进行了一番逼真的表演,让红玉相信,刚才是黛玉在这里偷听了“她的短儿”。虽然金蝉脱壳之计是提前想了的,若非天生的好演员或久经此种场面,自编自演起来难免脸红心跳气短,可是宝姑娘谈笑自若,十分淡定。脱身后对嫁祸黛玉也未有丝毫的不安,反而“心中又好笑”,既未手软,也不心慈。最后她自思:“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,心机都不错。”这是骂红玉、坠儿两个,还是自骂?

 

滴翠亭事件中的丫鬟林红玉,是大观园建成后才分派到了怡红院。滴翠亭事件发生于四月二十六日,众人搬进园子不过两个月零四天,而且怡红院丫鬟多,所以连管家的凤姐都还不认识小红,宝钗却仅根据小红的语音就判断出来。甚至连性格脾气都清楚,认为小红素昔眼空心大,是个头等刁钻古怪的东西。这当然是才能,但也说明一件事,宝钗对怡红院有多用心,连一个边缘丫头都如此了解。

 

宝钗在黛玉面前却不错,一直颦儿、颦儿喊的分外亲切。金兰语后,又是送燕窝,又是在湘云受打击时出言保护,关系“更比他人好十倍”。这种冷热两面、明里暗里截然不同的待人态度,也并不只对黛玉一人。王夫人的丫鬟金钏,用王夫人的话说几乎跟女儿差不多,曾穿过宝钗的旧衣服,关系应该是不错的。金钏自尽后,宝钗未见丝毫怜悯,甚至说:“纵然有这样大气,也不过是个糊涂人,也不为可惜。”又说:“十分过不去,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。”言外之意,如果并非“十分”过意不去,连几两银子也无需多赏。尤三姐自刎、柳湘莲出家,薛蟠、薛姨妈都忍不住流泪叹息,只有宝钗浑不在意。

 

湘云对宝钗的感情可用热爱来形容,人前人后的亲昵维护,发自真诚的赞不绝口。宝钗对湘云也不可谓不好,为湘云设螃蟹宴,看袭人总让湘云做活出言劝止,“姊妹天天说亲道热”等。但这些好止于抄检大观园。

 

抄检大观园的第二天,宝钗要搬回薛姨妈住的东北院子,走去告诉李纨,李纨说派人给她看屋子。宝钗笑道:“落什么不是呢,这也是通共常情,你又不曾卖放了贼。依我的主意,也不必添人过去,竟把云丫头请了来,你和他住一两日,岂不省事。”尤氏也想起跟宝钗一起住的史湘云来,问:“可是史大妹妹往那里去了?”宝钗道:“我才打发他们找你们探丫头去了,叫他同到这里来,我也明白告诉他。”那么事前完全没有告诉湘云。

 

不要说关系亲密的姊妹,就是一般的朋友,你搬家而她得走人,出于最起码的礼貌,也实在有理由事先知会一声。宝钗此举,完全不把湘云看在眼里。然后探春、湘云果然来了。众人你言我语谈论甚多,向来爱说话的湘云,由始至终一言未发,可想象所受的打击。在和宝钗同住之前,湘云常住黛玉那里,宝钗告诉说李纨把湘云“请”到稻香村住。李纨正怕得罪宝钗,必然会做到,事实上湘云的确住进了稻香村。湘云不能住蘅芜苑,大可以自己选择住处,宝钗未作商量,径由李纨把湘云“请”到稻香村,以湘云的性格和经济情况,住在沉闷吝啬的李纨屋檐下,日子必然是难过的。

 

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“金锁是个和尚给的,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”等语,所以总远着宝玉。“昨儿见元春所赐的东西,独他与宝玉一样,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”。不少红迷以此为据,认为宝钗并不中意宝玉,更无意嫁宝玉,金玉良姻委屈了她。这就把书读死了。

 

宝钗何曾远着过宝玉?第二十一回,众人还没入住大观园,湘云来荣府和黛玉一起住。一大早,宝玉头没梳脸没洗披衣趿鞋就跑到了黛玉屋里。黛玉很惊异,问他这么早跑来干什么。那么宝玉、黛玉虽然同住贾母院,宝玉也不是不分时候地往黛玉屋里跑。稍晚一点,袭人正在屋里洗脸梳头,宝钗便来了。看似来得稍晚,但宝钗此时住在荣府的东北院子,距贾母的西院有相当一段距离,走这一趟也得费些时间。袭人见到宝钗后,并不诧异,没问宝姑娘这么早来做什么,宝钗一大早到宝玉屋里是常见的。入大观园后,走动得显然更勤。所以会惹得晴雯当众抱怨:“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,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!”除了睡觉吃饭,宝姑娘待在怡红院的时间有可能比宝玉本人还多。另外跟宝玉也跟得很紧。宝玉最多去潇湘馆,常常在和黛玉说话之间,宝钗就一步到眼前。大约从宝玉屋里找来的。对红玉的熟悉,也很说明问题。

 

宝钗和袭人走得近,这个谁都看得出来。两人也很有些相似之处,比如她们身上都没有孩子气,所以有袭为钗副的说法。她们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不得而知。袭人是一心往上巴结要争荣夸耀的,而宝钗有财有势,又有意了解宝玉的行踪,最需要袭人的帮助,未免一拍即合,成为利益共同体。这与和湘云的关系好完全不同。湘云虽然热爱宝钗,但显然的,这姑娘也就有时刀子嘴,城府实在不深,心肠实在不坏,暗中结党合作之类的事,她是干不来的。

 

宝钗把湘云送的绛纹石戒指转手给了袭人,袭人十分感激。宝钗对袭人的馈赠不止一次。宝玉生日斗草,香菱弄脏了新穿的石榴红裙,裙子是用宝琴带来的石榴红绫布做的,大约布料比较稀罕,香菱和宝钗仅各做了一条。香菱怕被薛姨妈教训,宝玉说:“袭人上月做了一条和这个一模一样的,他因有孝,如今也不穿,竟送了你换下这个来,如何?”荣国府丫头们的衣服,或按时节统一做,比如在年节前。或穿主人的旧衣。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单为袭人做一条红绫裙。何况她才死了亲娘,正处于热孝期。宝琴和袭人没来往,袭人的石榴裙只能来自宝钗。香菱穿上袭人的裙子正万福致谢,袭人却“拿了脏裙便走”,显然憋着一肚子火气。亲娘尸骨未寒就给自己做了一条喜庆红裙,这事传扬开来,难免遭人议论,影响贤名。

 

宝钗和袭人的一些合作,作者写得非常隐秘。第六十七回,薛藩经商回来,带回许多土仪,宝钗让莺儿带着老婆子们挨门送到。莺儿回来后,走近前来一步,挨着宝钗悄悄地说道:“刚才我到琏二奶奶那边,看见二奶奶一脸的怒气。我送下东西出来时,悄悄的问小红,说刚才二奶奶从老太太屋里回来,不似往日欢天喜地的,叫了平儿去,唧唧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。看那个光景,倒象有什么大事的似的。姑娘没听见那边老太太有什么事?”宝钗听了,也自己纳闷,想不出凤姐是为什么有气,便道:“各人家有各人的事,咱们那里管得。你去倒茶去罢。”莺儿显然以送东西为名,把各处的动静查探一遍,回来汇报给宝钗。凤姐家确实出了事,贾琏偷娶尤二姐暴露了。看袭人这边的反应:“却说袭人因宝玉出门,自己作了回活计,忽想起凤姐身上不好,这几日也没有过去看看,况闻贾琏出门,正好大家说说话儿。”无论通过怎样的途径,消息已经传递过来了。这段袭人的心理活动,实则为师出有名而找的借口,否则忽然出园子登门拜访,人家现在正有秘事,岂不疑惑?作者这么写,是在打掩护。

 

因为宝钗劝宝玉和士大夫诸男人等应酬交往,宝玉骂她沽名钓誉。“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,也学的沽名钓誉,入了国贼禄鬼之流。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,立言竖辞,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。不想我生不幸,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,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!”(第三十六回)“沽名钓誉”意思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捞取名誉。这使得很多红迷推崇宝钗而对宝玉不屑。认为宝钗更适应社会生存法则,是生活的强者。宝玉则是扶不起的刘阿斗,一旦贾家败落,必会被社会淘汰。讽刺的是,读者的这种看法,正是宝玉骂宝钗的原因。

 

湘云也劝过宝玉,为什么不骂她沽名钓誉、国贼禄鬼?因为她是真心为宝玉好。憨湘云对宝玉的外界交往缺乏了解,不知宝玉和诸多优秀人物的应酬结交,又真的想不起宝玉有严父名师。宝姑娘却不是湘云那样的天真少女,她为掌握宝玉的行踪和袭人合作,心腹丫鬟莺儿又认茗烟的娘为干娘,还有个熟悉宝玉又知无不言的哥哥薛蟠,等等。所以宝钗对宝玉的人际交往是非常明了的,属明知无须劝而故意劝,非为宝玉着想,是要为自己捞取一个贤德的名声。“贤袭人”的贤名即是从“劝”宝玉得来的,不知是不是见样学样。此劝对宝玉不仅无益,还是损毁,容易让不明就里的人误以为宝玉做事不行,很没有用。

 

宝玉看破了这一点,可惜书内书外很多人,却未明了。

 

湘云劝宝玉的仕途经济论,宝玉说是混账话,恰被黛玉听到,想道:“素日认他是个知己,果然是个知己。”且不说宝玉和她都是有足够自立能力的人,这是完全的信任,本来就不需要操心的。重点是,真的爱一个人,怎会以损毁对方的方式成全自己的名声?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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